逃离上海

4 月 9 日,我意识到只剩下一盒泡面,再也没有任何其他食物可以支持我度过上海的封闭 (好吧,其实还有一些水果,但有何用);4 月 10 日,我吃着前一天送到小区门口,到了第二天才送到家门口的炒面;4 月 11 日,我开始啃之前的肉骨头;接着,我开始吃馊掉的外卖。

于是,我决定,必须快速逃离上海。那一周里,我深刻感受到了 18、19 世纪里无产阶级的革命原因,真的,饿死也是死,为什么不尝试推翻现行的阶级统治。其实,我原本应该是在 4 月 10 日就飞往新加坡,但由于封闭,没有成功,且自己意志不够坚定。回想起来真的是 Too young , too simple, sometimes naive”,上海政府欺骗了我们 2 次,从“不会封城”到“4 月 5 日解封”。而且更加像是在政治斗争下,人民群众是受罪的产物。

我开始联系居委会,居委会告诉我要联系街道办,街道办告诉我要联系 24 小时热线,终于,在 24 小时热线中,我告之了对方姓名和手机号,对方和我说会和居委会沟通好——我在 20 号的时候拿到了出小区的证明,去嘉会医院做核酸,因为去新加坡会需要 48 小时核酸证明,且需要中英文版本,我怕公立医院目前的挤兑情况,因而选择了私立医院。

21 号我到了在 20 号就联系好的街道办 (应该是街道办,里面有街道办的党委书记),帮我打印好材料 (但其实后来发现出入境并不需要纸质文件,电子版也可以),之后,便是在 22 号早上 5 点,坐上有通行证的出租车,前往浦东机场。在机场,去新加坡的人挺多,值机排着长队,在值机中在问了我“是否是 EP”后,态度则比之前的几个人好了一些,我意识到前面那么多人,可能都是 SP,人的高低,或许这就是之一。

在出境检查时,问了我很多问题,比如 2013 - 2016 年我在做什么、去新加坡是为了什么、哪家公司。我看旁边有个人的工作内容是“修轮胎”被拦了很长时间 (“你之前的工作经历和现在这个非常不一样”、“公司合同看一下”、“1800 新元你在新加坡没法过啊”、etc),之后通过安检,于下午 2 点 35 分落地新加坡。

不得不说,我从来没有想过,居然是因为挨饿这样的原因而“极其迫望”的离开了上海。这是除了我的家乡宁波外,待的第一长时间的城市,我的硕士、工作,全部在此,而从 2022 年 3 月底开始发生的事情,彻底打破了我对这座城市、整个国家机器的理解。当家长为了自己的小孩子发烧而想去医院没法出去,喊着“你们有没有人性啊、人民政府、人民警察狗屁不是”的时候;当一个生病的老人问出“我们的国家难道就是这个样子”的时候;当官方新闻媒体播着“上海物资充分、人们在超市里买食品”的假新闻的时候,当“偷着乐”在新浪微博被封禁、网民想着其他名词“窃喜”的时候。

今天看到,描述上海的《四月之声》也被删除。

我回想起了宣布废除连任限制,而连夜回看马克斯·韦伯的《学术与政治》的时刻;我回想起了看到南京长江大桥“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”、“人民,只有人民,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”标语的时刻;我回想起了读《共产党宣言》中“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,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,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”的时刻。

现在,来到了新加坡,这大概会是我做的人生第二个大决定。



Date
April 23, 2022